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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醉卧像

张斌峰
2022年03月18日14:51 | 来源:陕西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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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李白醉卧像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这是李白非常有名的《清平调》中的两句。非常有名,并非是《清平调》在李白的诗里面有多么卓绝与突出,而在于它背后的故事。

一个流传甚广的传说是,一日兴庆宫里花开正艳,唐玄宗与杨贵妃赏花听曲。听着听着,唐玄宗对旧曲厌倦了,便让人去请李白来作新词。李白正在酒肆喝酒,酩酊大醉、衣冠不整地来到兴庆宫,在高力士为其脱靴、杨贵妃为其研墨后,《清平调》三首一挥而就。

去兴庆宫,我并非想领略昔日大唐王朝的绚丽与繁华,也并非想欣赏曲径通幽、水波荡漾的景致,而是为了寻访李白醉卧像,从他的似醒似醉中感受他的酣畅与苦闷。

今日,兴庆宫,唐玄宗与杨贵妃已了无踪迹,却平添了一尊李白醉卧像。

李白永远是光彩照人的。他时而安闲如山泉,时而奔腾如江海;时而静伏若龟,时而冲天若鹏。更多的时候,他是遨游于山水之间,长啸于高空之上,狂放洒脱,桀骜不驯。我认为,这时的李白,更似真正的李白。

李白是率真任性的,如高远的长空,广阔而没有丝毫的遮掩;如灿灿的骄阳,炽热而通透。爱,便大胆地爱;恨,便大胆地恨。傲,也傲得毫不做作、气象万千。

笑,便不羁地笑,笑得大河奔流;歌,便尽兴地歌,歌得四野动容;愁,便愁得天昏地暗,云海苍茫,连愁也变得豪壮了。这,便是李白。

李白拜谒唐玄宗,是想借帝王之力,以己之才兼济天下。唐玄宗召见李白,是想以李白之才作为自己娱乐之资。李白想辅明达之主,想成为扶摇直上的大鹏,却有才华不能施展,有抱负不能实现。

于是,李白离开朝堂,一去不复返了。

离开朝堂,李白如出笼之鸟、脱缰之马、解锁之龙,任意翱翔、驰骋、腾跃。只有经过之后,才能彻底放下;只有顿悟之后,才能彻底解脱。

成就不了功名,那就遨游于广阔之天地,写震古烁今之诗篇。

李白醉卧像是灰白色的,如覆着月光。

对月时,李白是沉静的,或牵记故乡,或怀念挚友,或追古怀思。我觉得,他在深夜独处时,内心的痛苦、压抑、悲愤、无奈随着月光弥散,缠绕着他,淹没着他。在巨大的孤独与失落中,李白只能对着明月,在明月的清辉中,思念遥不可及的故乡、远在天涯的同伴、和自己同样沉沦无助的古人。孤傲的李白,纵有千般愤慨与不平,也不会说与他人,甚至不会说与明月,只能借着明月的清辉,让自己的心气平和下来。

对酒时,李白是豪放不羁的。李白的酒杯,盛着日月山川。李白的杯酒,可以掀起滔天巨浪。当李白端起酒杯时,江河便咆哮,风云便变色。

在世间得不到自由,便在酒里得自由;在世间梦想破灭,便在酒里重塑梦想。

有人说,李白飘逸得不知民间疾苦。其实,李白的许多诗作描写了战争的残酷、百姓的苦痛。但,对于民间疾苦,他是束手无策的。既然束手无策,再多的惆怅于事无补,索性就在酒中忘了烦忧,让灵魂与思想驰骋于广阔的天地之间吧。

痛苦到极点,便对痛苦无所知了。所幸,李白没有在痛苦中沉沦,而是在痛苦中反思、呐喊,呼出郁闷与不平,如惊雷,如狂风,如怒涛。举杯消愁愁更愁。愈求大醉,却愈清醒。或者,在短暂的沉醉后,是更为深刻的清醒。

月下对酒时,李白时而沉静,时而豪放。把酒问月,问的是自己;月下独酌,品的是烦忧。对影成三人——年少之我已消散,今日之我独惘然,明日之我不可知。算了,还是忘了这一切,莫负美酒明月,对酒长歌,月下起舞。酒至酣处,李白便横卧于明月之下、高台之上,畅游于梦境之中。

梦,也是李白诗篇中经常出现的。梦,其实是另一种现实。梦境中的我,往往就是现实中的我。我经常想在梦境中冲破现实的束缚,得到想象中的自由。当我真正处于梦境之中时,我还是依着现实的束缚去思考与行动。并非是我不想在梦中解放自己,而是我根本不知道那时自己是在梦中。李白的梦境,宏阔绚丽、天马行空、无拘无束,如现实中的他。

说李白登顶浪漫主义高峰,毫不为过;说李白是纯粹的浪漫主义者,则不尽然。他的浪漫主义诗作里,蕴含着迷惘、无奈与苦痛。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诗篇才具有撼动人心的力量。现实主义的内核,让李白的浪漫主义达到了极致。

最终,李白还是平静了,放下了。“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落于秋天。”草的枯荣,与春风无关;春风是依着自然的气息而生,并非是为了草。它们不过是在一个特定的季节里相遇。木之摇落,是因为它的生命的一个阶段结束了,而非为秋所摧。秋之来临,并非为摧折草木,而是因为夏已尽。既然各自都是按着自己的规律运行着,就无所谓“谢”,亦无所谓“怨”。当它们在某一个时节相遇时,彼此使对方的世界变得缤纷多彩。

李白之于唐,亦是如此。

李白醉酒,醉的不是酒,而是那个时代。

(责编:白鸽、王晴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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