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千古賡傳承

記者 張斌峰

2020年09月21日08:14  來源:陝西日報
 
原標題:繁華千古賡傳承

  大地灣遺址位於甘肅省秦安縣五營鎮邵店村東側的一處緩坡台塬上。 本版照片均由本報記者 趙晨攝

  20世紀60年代,在藍田縣九間房鎮公王嶺一處樹木茂密的山坡上,發現了藍田猿人頭骨化石。

  在白水縣史官鎮的倉頡廟裡,徐倩帶著3歲的兒子劉子默在倉聖鳥跡書碑前識文斷字。

  在武功縣教稼台前,后稷雕像所呈現出的形象是一位身材健碩的長者,滿臉滄桑而又目光炯炯,一手拿著農具,一手攬著五谷。

  所有的人類文明都與水相依相存,而在中華民族文明進步的漫漫進程中,渭河具有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

  湯湯渭河,從遠古時代開始,就從莽莽群山間蜿蜒而出,以浩瀚磅礡的氣勢穿行在連綿的秦嶺山脈與黃土高原之間。在它的滾滾濤聲中,在它的默默滋養下,我們的先祖以自己的堅忍與智慧,劃出人類文明史上的一道道亮光。

  從一定意義上說,中華文明是在渭河的波光浪影裡開始了萌動時刻。

  彩陶裡的智慧與勇氣

  藍田縣公王嶺下,渭河的主要支流之一灞河潺潺地在山間流淌。在一處樹木茂密的山坡上,一個刻著“藍田人頭骨出土處”的基座上,展示著一個藍田猿人頭部復原像。她頭顱碩大,脖頸粗短,眉骨突出,額骨低平,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視著遠方。

  藍田猿人遺址博物館展廳中展出的珊瑚、蚌、貝等化石顯示,這裡曾是一片廣闊的水域。后來,隨著地質運動,河床下降,山體隆起,茂密的樹木遮天蔽日,大大小小的河流遍布交織。樹木上長出的果實和叢林間生活的數量眾多的動物為人類的繁衍生息提供了充足的衣食來源。原始人類在這裡生存,他們在享受到大自然饋贈的同時,也面臨著危險,鬣狗、劍齒虎等猛獸時刻威脅著他們的生命。他們在和自然環境與猛獸的抗爭中頑強地生存著,他們在生存中想著讓自己的視野更為宏闊。

  終於,在極為漫長的歲月磨礪下,他們站立起來。這一簡單的動作,讓他們完成了具有歷史意義的嬗變。

  在藍田猿人被發現前,西方世界一直認為中國人種來自西方甚至非洲。而考古學家的研究結果表明:藍田猿人是亞洲北部最早的直立人,他們是中國人和北部亞洲人的祖先。

  在藍田猿人頭骨化石附近,散落著尖狀器、砍砸器、刮削器等許多原始打制石器。我們可以想象,隨著生產力的提高,藍田猿人的后裔逐漸龐大,開始向外遷徙,走向廣闊的大地。

  在生產力落后的原始時期,逐水而居是人類最主要的居住與遷徙方式,渭河及其支流所帶來的充沛的水資源滋養了眾多原始時期的人類。

  從藍田沿渭河向西,在甘肅省秦安縣五營鎮邵店村東側的一處緩坡山地上,有一處復原的原始村落,裡面散落著大大小小的建筑,有圓形半地穴式房屋、方形半地穴式房屋等建筑。這裡,就是大地灣遺址。距離遺址不遠處,渭河的二級支流清水河緩緩地流淌。

  站在山坡上,四周綠意蔥蘢,一片寂靜。如果不是大地灣遺址被發現、發掘,人們很難相信在距今七八千年前,這裡曾經生機勃勃、人聲鼎沸,鱗次櫛比的房屋和星羅棋布的村落布滿了山谷。

  1958年,大地灣遺址被發現后,這塊看似平凡的土地吸引了越來越多的關注目光。這一發現,使西北地區新石器考古研究取得了突破性進展,為重建中國史前史增添了寶貴的資料。

  對於今人來說,大地灣最為炫目的是彩陶。陳列在大地灣遺址博物館裡的一件件彩陶,蘊含了先民對天地萬物的觀察與認識,展示了原始農業聚落的高超制陶工藝,反映了大地灣史前生產力的發展水平。

  渭河,從湯湯流淌伊始,便開始滋養生命和人類。從大地灣順流而下,寶雞北首嶺遺址、西安半坡遺址等,都留下了遠古人類生存與奮斗的蹤跡。透過博物館裡陳列的石斧、石鏟、石刀、骨鏟等工具,我們看到了刀耕火種的原始種植業﹔透過弓箭和石飛索,我們看到原始人類與動物之間的搏斗與抗爭﹔透過陶紡輪、石紡輪、骨梭、骨針等,我們看到紡織技術的起步。

  而蘊含在這些背后的,是人類的智慧、勇氣與勤勞。

  探尋人類始祖的足跡

  同樣在藍田縣,同樣在渭河支流灞河之畔,在距離藍田猿人遺址博物館不遠處的華胥鎮孟岩村一些散落的院落間,有一處隆起的土坡,上面生長著茂密的樹木和雜草。如果不是土坡前立有一塊鐫刻著“華胥陵”的石碑,人們很難想象這極為普通的土坡就是中華民族人文始祖母的陵塚。

  作為傳說中伏羲、女媧的母親,華胥生活在新石器時代前仰韶文化時期。華胥溝、華胥窯、華胥渚、三皇祠等分布在華胥陵周圍的人文遺跡,反映出當地人對華胥文化的重視,和作為華胥故鄉人的驕傲。

  71歲的曾宏根是藍田縣華胥文化研究會會長。幾十年來,他一直堅信華胥生活和埋葬在這裡,並致力於通過不懈的研究和考証來論証自己的這一觀點。每次談到華胥,他的臉上都寫滿了虔誠與自豪。

  陝西師范大學教授、民俗專家付功振更傾向於華胥不是某一個具體的人物,而是母系氏族社會許多優秀部落首領的集合體。正是在一個個華胥的帶領下,人類艱難而堅定地前行。

  現在,更多的專家學者不再糾結於華胥究竟有著怎樣的經歷,而把研究重點放在華胥所代表的文化,致力於通過研究華胥文化以對現代人的生活有所啟迪,對社會的發展進步有所裨益。

  “其國無帥長,自然而已。其民無嗜欲,自然而已。”列子對華胥之國的描述,反映了人們對世外桃源式的人間樂土的美好向往。

  華胥和華胥國的傳說雖然說法不一,但基本都是圍繞在渭河流域。渭河,從遠古時期開始,就開始滋養兩岸的人類。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隨著滔滔渭河一路前行。

  渭河如帶,從遠古時期開始就把兩岸的文化緊緊牽系在一起。

  在渭河上游的天水市境內,有相傳伏羲領悟天機畫卦的卦台山、伏羲廟以及女媧祠。盡管伏羲與女媧是傳說中的人物,但長期以來,不乏堅信並致力論証其確實存在者。尤其是在藍田、天水,不少文化老者談起伏羲、女媧的故事滔滔不絕,臉上洋溢著自豪與忠貞。伏羲廟、女媧祠吸引著來自世界各地的眾多拜謁者。這些,透露出的是人們尋根問祖的追尋與強烈的民族歸屬意識。

  我們無須窮究伏羲、女媧生於何時何地,許多研究者在剔除神話色彩后指出,伏羲、女媧是生活在新石器時代的眾多杰出部落首領的“綜合體”,是一個時代的代表和符號。女媧代表著母系氏族社會,伏羲代表著父系氏族社會。

  在伏羲、女媧的時代,人們不再是在蠻荒狀態下的靠天吃飯,而是著力發展農業,讓生產力得到有效的提升。更為重要的是,音樂、繪畫等原始藝術的出現,和婚嫁制度、社會管理制度的創立,有力地推進了人類文明的前進步伐。

  從神話與傳說中走出

  渭河經過千回百轉進入秦川后,進入了西秦大地。在這裡,渭河接納了它的一條支流清姜河。在清姜河畔有一座形似臥著的綿羊的山叫常羊山,山不算高,也不算大,但由於傳說始祖炎帝長眠於此,已經成為海內外炎黃子孫尋根問祖、觀光旅游的勝地。炎帝陵坐南朝北,背靠巍巍秦嶺,腳蹬滔滔渭水。大殿裡供奉著高大的炎帝塑像,他肩披獸皮,雙手緊握谷穗,目光炯炯有神。大殿兩側是大型彩色壁畫,通過故事的形式,生動地再現了炎帝創世救民的豐功偉績。

  黃陵縣橋山,渭河的二級支流沮水三面環流。山上林木茂密,有81600多株古柏,是中國最古老、覆蓋面積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古柏群。黃帝陵即位於此。黃帝統一天下,肇造文明,惜物愛民,被后人尊為中華人文始祖。

  炎帝與黃帝兩大部族長期共存於渭河流域,在長達數千年間,盡管也發生過一些不愉快的比拼爭斗,但就基本方面而言,是和大於爭,婚大於仇的。他們總是相伴相隨、相互影響、相互競爭、相互幫助、相互通婚、相互融合。

  渭河文化學者王若冰表示,雖然兩大部族分屬兩個民族,但他們從形式到內容上的聯系越來越緊密,炎帝領導的華族和黃帝領導的夏族合二為一,全面融合,形成了中華民族最古老的源頭——華夏族。

  讓我們拋開對炎帝、黃帝眾說不一的紛擾,隻專注於他們所表現出來的敢為人先的實踐精神、百折不撓的創業精神、腳踏實地的務實精神和自強不息的進取精神。中華民族五千年來的文明發展史,炎黃精神作為一種優秀的文化傳統,隨著中華民族的形成、發展和壯大,其內涵在不斷地豐富和擴大,由此鑄造了中華民族之魂。

  時光之流隨著渭河之流奔涌向前。當時光之流離我們愈來愈近時,歷史的面貌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后稷的出現,雖依然帶有濃重的神話色彩,但我們看到,從炎帝、黃帝到后稷,神的影子漸漸地淡去。后稷在人們心目中更為普遍的形象是——一位身材健碩的長者,滿臉滄桑而又目光炯炯,一手拿著農具,一手攬著五谷。

  這,也是武功縣教稼台前后稷雕像所呈現出的形象。和眾多長相出奇的神話人物相比,后稷無鱗無角,更像是一位朴實的農民。

  教稼台位於渭河支流漆水之濱,形如覆斗,這一看似普通的地方之所以蜚聲中外,被載入全國名勝大辭典,是因為它相傳是農業始祖后稷教民稼穡的地方,是全國唯一的農耕文明的發祥地。

  后稷首倡農業,他鑽研總結出一整套農耕作物技術,並向各部落廣泛傳播,使人類從游獵轉為農耕,開始定居,結束了茹毛飲血、採擷漁獵的生活,使人類文明向前跨越一大步。姬姓部落也因此強大起來,其所建立的周王朝,在中華五千年文明史上濃墨重彩地寫下了輝煌的一筆。

  人們銘記后稷,並不是因為附著在他身上的種種傳說,而是因為他推動了原始農業向傳統農業過渡,讓人們賴以生存的糧食變得更為充足。五谷沿著渭河兩岸蓬勃地生長,並不斷向更為廣闊的地域延伸。

  對於人類來說,除了糧食,文字也非常重要。文字,讓人類的文化和技術得以傳承和發展。我們很難想象,離開這些由一筆一畫組成的符號,我們的生活將會怎樣。

  渭河滋養著五谷,也滋生出文字。漢字的孕育和成熟與渭河息息相關。

  大地灣人和半坡人在陶器上留下的充滿神秘色彩的刻畫符號可以看作漢字最早的雛形,而倉頡的出現則讓文字不再神秘,讓人們開始告別結繩記事的歷史。

  白水縣史官鎮,倉頡廟北依黃龍山,南臨渭河支流洛河,呈南北長方形狀,高牆厚垣環繞四周,建筑布局完整。倉頡廟已有兩千多年的歷史,是我國僅存的紀念文字發明創造的廟宇,也是我國同類遺跡中唯一的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在長滿樹木與荒草的土塚前,立有一塊石碑,久經侵蝕,字跡已無法辨認。這裡,就是倉頡墓。

  當地有關人士說,倉頡可能是一個人,也可能是一個集體。與其說倉頡造字,不如說倉頡是文字的集大成者,在搜集、整理、改進前人所創造的文字方面作出了巨大貢獻。

  “昔者倉頡作書而天雨粟,鬼夜哭。”這夸張描寫的背后,顯示出文字改變世界的力量。

(責編:任志慧、鄧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