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著你，33年了……

1987年， 趙三奴緊緊摟著幾個月大的兒子張偉，右邊是張偉的姐姐。（5月27日翻拍）

4月26日，張生榮夫妻倆見到了大兒子張偉（右二）。

榆林人張生榮今年57歲，原來他是用外孫女照片做微信頭像，好幾年都沒動。就在最近，他的微信頭像變了，換成了他大兒子張偉兩個孩子的合照。

山東人楊德華開貨車跑物流，5月23日，他從山東拉了一車鮮花送到了榆林市。極少有同行願意接這種單子，因為返程時貨少價低。楊德華不以為然，他稱“權當去玩玩”。

1987年，在內蒙古包頭市土右旗明沙淖鄉把柵村，張生榮7個月大的兒子張偉丟了。家人找遍了陝西、內蒙古、山東，幾十年未果。

今年4月，張生榮終於找到失散的兒子。他口中的張偉，就是如今的楊德華。

他真想把時間停在1987年

趙三奴緊緊摟著兒子張偉，初為人母的興奮躍然在照片中。那是在1987年，張偉剛生下幾個月。當時，趙三奴聽說在包頭市上班的鄰居有照相機，就請鄰居給家人拍了張合照。這是張偉留給家人唯一的照片。

因為母親改嫁，年幼的張生榮從榆林老家到了內蒙古，和趙三奴成婚后生了一兒一女，給兒子取名張偉。1987年11月的一天，張生榮和妻子出門辦事。約20分鐘后，趙三奴回家發現兒子丟失。

家人很快向當地派出所報了案。當天晚上，張生榮與同村伙伴去土右旗火車站，一直找到天亮也沒有發現張偉的蹤跡。第3天，他們又去包頭市火車站尋找，依舊沒有張偉下落。土右旗警方成立專案組展開偵查，但由於技術手段有限並沒有發現有價值的線索。

“孩子丟的時候，已經會坐了，但不會說話，隻能咿咿呀呀地哼叫，特別愛笑。”趙三奴說，張偉長得特別像張生榮——方臉大眼，耳朵很大。“別人都說耳朵大的孩子有福氣。”

因為是第一個男孩，張生榮別提有多喜歡了。孩子奶聲奶氣一笑，張生榮就敞開嗓門大笑著回應。大人小孩的笑聲時常飄蕩在院落裡，這個陝北漢子覺得日子過得無比滋潤。

孩子的笑聲在那天晚上戛然而止。夫妻倆還記得孩子當天戴著紅帽子，穿著紅褲子。此后的日子，張生榮天天在想，孩子在哪裡？過得怎麼樣？長成了什麼樣？他真想把時間停留在1987年，讓張偉不要長大，這樣他就能認得出來。

帶著自己十來歲的照片找兒子

此后在土右旗的兩三年裡，趙三奴因為想兒子甚至有些神志不清。長期找兒子，家裡的地也撂荒了。飲酒成了張生榮的救命稻草，他幾乎每天要賒賬喝一瓶白酒。過了十來年后，張生榮償還酒錢時，白酒的單價已由兩三元漲到了五六元錢。

因為生計艱難，1990年前后，張生榮一家返回原籍——榆林市榆陽區余興庄鄉常家溝村。村民們同情他們一家的遭遇，給他們送去山藥、洋芋、米面，幫襯他們渡過難關。兩三年后，張生榮又有了孩子，但大兒子張偉仍在他心頭無法割舍。

時間是無情的。到20世紀90年代末，張生榮強迫自己記著張偉，但印象越來越模糊。張生榮找到一張自己十來歲時的黑白照片，他估摸著十來歲的張偉應該就是這個樣子。

2000年前后，張生榮在班車上當了一名售票員，這趟車是從榆林開往神木大柳塔的。賺多少錢倒無所謂，重要的是他能在車上見到更多的人，去更多的地方，順便打聽兒子的下落。他隨身帶著的就是自己的那張照片。

乘客上車后，張生榮就盯著他們看。他不看上了年紀的人、抱在懷裡的孩子和女人，隻盯著十來歲的男孩仔細端詳，時常引來他人誤解。“孩子父母說你做什麼，我說認錯人了。”張生榮認錯的孩子一個接一個。“孩子在身邊的話，也這麼大了。”

“尋遍中國，也得找到兒子。”張生榮說。數十年裡，張生榮夫妻倆精神上受到巨大折磨，始終活在失去兒子的陰影中。張生榮不識字，家庭經濟拮據。有人說兒子可能在山東，他就趁著房產中介包車包食宿去山東看房的機會，在當地尋找兒子。后來，張生榮和趙三奴在土右旗公安局採了血樣，把個人信息錄入到DNA數據庫裡。

第一次給兒子過生日他已57歲

2010年后，算算張偉已經是20多歲的大人了，張生榮沒有自己20多歲時的照片，好在小兒子張普長大了，他就按張普的樣子找張偉。

今年4月，經過山東、內蒙古警方共同努力，張生榮與楊德華DNA比對成功，確系父子。遺憾的是，楊德華並不願意相見，他懷疑是父母將自己賣給或是送給了別人。在兩地警方的協助下，4月26日，張生榮夫妻倆見到了大兒子楊德華。

楊德華和弟弟張普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太像了。夫妻倆一看楊德華的長相，就抱作一團哭起來。關於大兒子模糊的印象，終於坐實了。

楊德華讓爸媽在山東住幾天。兒媳婦對張生榮說：“楊德華回來后哭得像個孩子一樣，舍不得你們。”提到“楊德華哭了”，張生榮卻笑起來。在家裡，張生榮和楊德華一起喝酒后，張生榮問楊德華：“信了嗎？你就是我兒子。”楊德華點頭：“回老家看看。”

4月28日，楊德華帶著家人和張生榮夫妻倆一起回到榆林，見了老一輩的親友。楊德華一家人都愛吃肉，張生榮就把自己家風干的羊肉拿出來給他們吃。楊德華也加進表兄妹的微信群裡，開始了和家人的新生活。

“他們一家四口生活挺美滿，我也很欣慰。”張生榮希望楊德華以后能回榆林老家生活，但目前條件還不允許。楊德華也答應他放假時會帶家人過來小住。

33歲的楊德華已經有兩個孩子，他給兒子和女兒過了十多個生日。然而，在見到楊德華的第二天——農歷四月初五，卻是57歲的張生榮第一次給大兒子張偉過生日。

楊德華隻說這次去榆林送貨是系統派的訂單，他說湊巧、正好。返程時，他從神木拉了一車家養兔子到山東聊城。此后，楊德華可能還會往來於山東、榆林之間，他的車上會載著瓜果蔬菜，也會帶著扯不斷的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