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萍 回到原点的思考

吴振锋

2021年04月13日09:27  来源:陕西日报
 
原标题:杨晓萍 回到原点的思考

杨晓萍最近出了一本书,叫《书法艺术辩证思想研究》,是一本有关书法的哲学著作。在我的知识视野里,记得多年前东北一个朋友写过一本《书法哲学》,因此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关于这个论题的专著。

首先,书法是什么?这好比关于文化的定义,可能有多种。20多年前,书法家沈鹏先生曾致函于我说,“书法中还有众多的对立统一的观念可以发掘论述”。在我这里,它的定义是,书法是人的自由生命本质的深度隐喻。所谓深度隐喻,是谓书法的本质或者说本事,是修道的法门,目的是培根固本铸魂,是育化心灵,指向人的生命本质的自由。所以,书法是向内的文化。我既承认它是一种艺术的存在,又认为它是一种文化的存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中国思想文化宝库中,书法的“载道”功能,以往在没有得到系统的阐释和描述时,其书写的美学意义和书写的文化精神被遮蔽了。杨晓萍的努力则使书法艺术中所体现的中国式思维方式——辩证统一的文化观念得到系统的描述和阐释,从而让引领当代书法学术研究的精神偏向重新归位,回归到文化原点,回到书法本体中来做符合本民族文化精神和艺术规律的探索与研究,我认为这是这本著作最有价值的地方。

有一段时间,有一首歌的旋律始终在我的脑海里反复徘徊。这首歌就是《回到拉萨》,“回到拉萨,回到布达拉……回到我们已经阔别已久的家”。其实,这也是一个逻辑象征,一种文化的逻辑。我们在传承文化的过程中,应当回到生命的原点、出发地,对我们自己的传统,自己的本根,自己的独特的文字、文学、文化,乃至我们自己的思维方式保持自信,并从中汲取前进的养分和力量。

杨晓萍这本专著就是在寻绎中国书法发展过程中所反映的辩证思想,所涉猎的范围是极广大又极细密的。

全书共分六个章节。除第一章绪论之外,从第二章到第六章依次讨论了“书法本体论中的辩证思想”“书法作品中的辩证思想”“书法风格中的辩证思想”“书法创作中的辩证思想”以及“书法欣赏中的辩证思想”,林林总总、卷帙浩繁,但又图文并茂、措置裕如、娓娓而谈、逻辑缜密、层层剥茧,文字干净利落如叙家常。这一点我深为感佩。

杨晓萍作为一个女性,她的思维是细腻缜密而又有大格局大视野的。仅以《书法本体论中的辩证思想》一章为例,她从阴阳论、意象说以及“再现”与“表现”的关系入手,分头加以描述与阐释。阴阳学说是将世间万物一分为二的本体论哲学思维方式,深刻地塑造了以汉字书写为依据的中国书法萌发、生长、演化和发展的整个生命历程。而书写中“形”与“势”的生发、阴阳刚柔的和谐、“模糊”与“精到”的涵化颐养、坚质浩气与高韵深情的气质共生、物极必反和此消彼长的发展观等,这些既是中国人认知天下万物的道理,也是中国书法思想的根本依据和根本问题。

“立象以尽意”是从《周易》发端而成为整个中国文艺理论的重要命题,且深刻地融入了人们的思维方式中,其影响渗入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因此被认为是无所不包的重要理论或者本体论概念。而书法意象的本体地位的确立是贯彻始终的。

书法家钟明善曾说,在汉字创造的过程中,在书法艺术的萌芽、生长、成熟的过程中,在书法艺术的发展历程中,在书法艺术研究的多层次领域内,意象始终起着灵魂、统帅、总摄的微妙作用。杨晓萍曾受到钟明善先生书法思想的熏陶,所以她在论述书法意象论时显得从容淡定。我认为,书法意象是书法辩证思想研究中理论特征最为鲜明,但同时也是最难厘清的部分,杨晓萍却将其娓娓道来,且逻辑清晰,这是难能可贵的。

至于第三章《书法作品中的辩证思想》与第四章《书法风格中的辩证思想》,作为该书的两个重点章节,则因为杨晓萍多年来在书法理论与技法教学中积累的丰富经验和丰赡的知识储备,论述起来更是驾轻就熟,某些论点上的精巧构思,还闪耀着灵感的光芒,如同气与同构、体势同构等。

杨晓萍是一位大学教师,更是一位书法文化的播育者。几年前,她出版过一部《古代书论分类评注》,对卷帙浩繁的古代书论进行了爬梳整理,分类集萃。与此同时,她对所选内容不仅从字词释意直译译文,并结合书法作品、书论的发展、书论家的文化结构与时代文脉进行了详尽的阐释。这本书对年轻一代书法学子、书法爱好者都有良好的参考价值。我注意到从《古代书论分类评注》到《书法艺术辩证思想研究》,于她来说是一种学术累积的过程。这种历经十数载的学术累积,不但为她自己的学术研究夯实了基础,也给了学生以直接示范,起到了教育的功能。正是基于此种缘故,她的《书法艺术辩证思想研究》一书就更加厚实了。同时,杨晓萍和他们这一代年轻学人一样,不光立足于本民族文化的立场来观照书法,更由于自身知识视野的开阔,便能尽力地在人类的知识图谱中寻觅属于中国人的家园意识和文化价值。不过,中国的艺术、中国的学问终归是要回归中国范式的,这是中国文化自信的必然要求。鉴于此,我认为《书法艺术辩证思想研究》一书在当代书法文化价值体系中是立得住的。

杨晓萍说她所在的大学是一个以理工科享誉天下的百年老校,她有责任在这样的土壤里播种耕耘,让书法传统文化孕育生长、赓续绵延。

(责编:左瑞、邓楠)